周浩然挥手，在这一片画了一个大圈，“这一片工业用地，不出五年，性质全都给改。要么改成商业用地，要么改成住宅用地。像出版社这种低端工业，全都得搬到郊区去。黄浦滩的两岸，这是黄金地段，开印刷厂可太浪费了。”

“你是说这片地”

李长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周浩然道：“脚底下这片地，几年之内就得有城建新规划，要么盖大酒店、写字楼，要么盖高档住宅。与其转给别的地产商，还不如成立个中博地产，你来当总经理呢！”

此前，中博书局了那么大的代价，接盘了长兴出版社这个业绩糟糕的重资产业务。

盯上的可不是印刷厂。

而是脚下的这块地。

这里位于静安和黄浦的交界处，现在看来位置挺偏，等海港大开发搞起来之后，这里就是寸土寸金的核心地段。

“副厂长可不好找啊。”

李长兴叹了口气。

周浩然笑道：“我已经找好了。”

“啊”

李长兴大吃一惊。

周浩然道：“过几天就带过来了，你先别忙这事，先把媒体这关过了。”

李长兴郑重点头，“嗯，他们什么时候来”

“已经来过了。”

周浩然看过了暗访的镜头，他很满意偷拍画面里李长兴的表现。

调查组一共走访了六家民营印刷厂，每一家内部都是乱象丛生，不顾工人的死活。只有长兴印刷厂，管理严格、规则有序，可以作为正面典型来加以宣传。

“来过了”李长兴面色大变，“暗访的谁啊我怎么不知道”

周浩然好笑道：“赵明建赵总，你跟他谈的不是挺好吗”

“是他”

李长兴差点吐血，竟然上了这么大的一个当！

周浩然笑着说：“这是好事，暗访的画面我估计本周就能播放出来。咱们印刷厂会作为民营印刷厂的正面典型，跟国营印刷厂一起宣传。一会儿还会有记者，过来对你采访。”

“还来”

“嗯，这次不是暗访了，是正面报道。”

“那我准备一下。”

“不用，这样就行。”周浩然从兜里拿出了两张纸，递了过去，“你把这个背下来，一会儿等记者来了，你按照稿子说。”

李长兴接过来，发现这上面写着提问和答案，“这是……”

周浩然道：“一会儿过来的记者叫严宏，是《民生调查》的调查记者，这十个问题，他过来后会进行提问，然后跟着你对印刷厂做一些拍摄。你不用紧张，拍不好就多拍几条，哪不好了，也可以随时调整。”

李长兴试探着问：“都打点好了”

周浩然笑笑，“嗯，我的人。”

……

踌躇满志的麦良平，觉得不对劲。

他都听到消息了。

长兴出版社那边，被市监局批评过后，已经进行了整改，大幅度的提高了报价。甚至冒着违约的风险，对已经交过订金的订单也进行了修改。

对方涨价了。

双方回到同一起跑线了。

按理来说，订单应该像雪片一样的飞到三彩印刷厂这边才对。

可是，订单呢

连那天聊的很愉快的赵明建赵总，来过一次之后，也没影了。

有古怪！

麦良平想了半天，给他的老客户齐总拨打了过去。

“齐总，我是良平……嗯，呵呵，我想问下，你之前不是说要出版一套《古龙全集》嘛，现在正好是武侠热啊，这套书正合适，你什么时候印啊……什么跟别人合作了”

“谁啊齐总，咱们之前合作过，我这边的情况你了解啊，放眼整个海港，哪家出版社能跟我这里比……长兴那边不是整改了吗不是涨价了吗”

“齐总齐总，你得跟我说实话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”

麦良平心头震动。

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几天的志得意满，意识到了这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事情。

“哎呀，麦总，我跟李长兴早就说好了，咱们生意人，也不能食言不是”

齐总笑呵呵，含糊其辞。

他是既得利益者，自然不愿意说。

长兴出版社报价低，受益的是整个书商的圈子。这要是把真相告诉麦良平了，他回头又玩了阴招，导致印刷价格大涨，受损的是整个书商群体。

可以说，麦良平的一波操作，已经把海港的民间书商都给得罪了。

去别人家低价下单不行，非要来你这高价下单

哪有这样的道理

“好了，麦总，咱们以后再合作，我还有个会，就这样啊……”

齐总挂断了电话。

麦良平陷入了沉默，如同孤家寡人，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。

资金流断了。

再没有订单，银行利息都还不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