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啸的寒风裹夹着一片片雪花,直往人的脖领子里钻着,纳兰性德将身上的棉甲裹成一团,却依旧感觉寒风飘雪如同刀尖一般不停的扎在他的肉身之上,一阵阵令人难以言说的刺痛,双颊泛着诡异的红色,嘴唇却仿佛被人揍过一般,青紫一片。
原本裹夹着雪粒的小雪渐渐变成了一场鹅毛大雪,道路上的积雪很快就深得几乎能没过人的脚脖子,道路上又全是被之前的冻雨翻湿的淤泥,还有许多地方结了冰,湿滑难行、陷人双足、难以跋涉,纳兰性德的官靴之中都已经满是泥水,他的双足一开始还刺痛难忍,到现在已经彻底冻得麻木了,完全没了感觉。
他骑乘的战马让给了一名余丁,却不是他本部的余丁,从泜水北岸一路“撤退”,其他的八旗公子哥大多是抛下军队自己跑路了,他们部下的余丁和强拉的青壮便只能各凭本事逃跑,纳兰性德一路行来,遇到许多陷在烂泥雪地之中的清军余丁和强拉的青壮,听到他们的呼救,也不忍让他们就这么冻死在路上,便能救则救,一起带着逃跑。
那些余丁和青壮自然是感恩戴德,视纳兰性德为再生父母,越往北走,冻毙于路的清军余丁和青壮数不胜数,许多人或卧或坐在雪地烂泥里,仿佛熟睡一般,上手一推却应手而倒,才知早已冻死,他们这些获救的幸运儿虽然大多难免手足俱残的下场,但总算是因为纳兰佐领的善心而保下一条命来。
纳兰性德一路收拢营救,到了高邑县附近,除了本部千余人马,还多了三千多人随行,却毫无军队的模样,如同逃难的流民,长龙一般的沿着官道向北而行,也大大拖慢了他们行军的速度,从泜水北岸到高邑县几十里的距离,他们却走两天才抵达
若是此时吴军追上来,他们这四千多人必然是一触即溃的,好在吴军似乎也被风雪所阻,停在了泜水北岸,并没有纵兵追击,只是偶尔有吴军的探马出现在周围,倒也没有大胆的袭击他们这支逃难的军队,很快又消失在风雪中。
路上偶尔还能看到被箭射铳毙而死的吴军探马尸体,已被大雪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被,纳兰性德猜测他们应该是撞上清军探马被剿杀,这让他确定高邑县方向应该会有一支整建制的清军驻扎,只要渡过泲水,他们就能安全。
入了高邑县境,纳兰性德本来想向东去往柏乡县找船渡过泲水,前头却回报泲水已经封冻,可以踏冰过河,纳兰性德便一面派人去高邑县城叫门,让城里的官吏准备柴薪粮草等物,一面亲自到河边组织人马踏冰过河,却没想到那几个派去高邑县的余丁领回了一个大人物。
当朝中和殿大学士、户部尚书、抚远大将军、西北军团主帅、此番围剿北伐吴军的总指挥图海。
图海没有穿戴盔甲,似乎是听闻了消息便匆匆赶来的,穿着一身灰布棉袍、青布马褂,踏一双青布靴,头戴青呢大帽,宝石顶戴、三眼花翎,胯下一匹雄健的蒙古枣红马,在冰上奔驰也如履平地。
纳兰性德赶忙上前去行礼,图海却随意的摆了摆马鞭,上下打量着纳兰性德,眼中泛起一丝欣赏之色:“巡哨探马说有一支兵马向高邑县而来,本将还以为是吴军的人马冒雪来攻呢,听闻消息着实是吓了一跳,哈哈哈!”
“高邑县中,已有许多从临城、唐山等地退下的将官在城内躲藏,多半都是弃军而来,纳兰佐领不仅保全本部人马,还收拢了这么多败兵……天官,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!八旗之中,少有的才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