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莫说这些余丁,便是侍卫宫禁的黄带子、红带子,说是从小训练弓马刀枪,人人精熟武艺,今秋木兰行猎,朕本欲借此振奋人心,结果也闹出个天大的笑话来,朕的侍卫连猎场里被驱赶一处的猎物都围猎不到,竟然要跑出去向汉人猎户买鹿采兔交差!”
康熙缓缓吐着气,将心里郁积的闷气稍稍释放了一些:“以往也就罢了,天下安平,大伙你好我好,就这么开开心心的混着罢了,可如今是个什么时候?汉人有兴明扫元之势,而我大清有崩解之危!元末蒙古宗室尚能北遁草原苟延残喘,可我大清…….就八旗这副鬼样子,便是退过了柳条边,又能在关外残喘几年?”
“国势倾颓,容不得朕徐徐而动了,朕没有别的选择……”康熙皇帝转身看向那三幅画像:“保八旗,死路一条,保大清,尚有一丝机会,只能搏一把了。”
太皇太后什么也没说,只是愣愣的看着康熙皇帝,直到康熙皇帝眉间微皱,正要出声询问,太皇太后才幽幽叹了口气,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顺治皇帝的画像之上:“先帝抑郁而终,寿止二十四岁,先帝驾崩之缘由,至今谣言不断,常有无知文人归咎于先帝因宠妃董鄂妃病故,为情所困,故而郁郁而终。”
“然而身边亲近之人都清楚,先帝......为人子、为人父,都很糟糕,为人夫,又能好到哪里去?又怎会是个为情所困的情种呢?”太皇太后淡淡的说着,康熙皇帝垂下头去,也没有驳斥否认,他这个做儿子的,对顺治皇帝这位亲生父亲的印象,也只能说一句“不偏心”而已。
“那先帝是为何抑郁而终呢?”太皇太后又微微叹了口气:“顺治九年,先帝令诸王、贝勒、贝子不再掌管各部院,反召范文程入议政大臣行列,转年要求满汉大臣共同议政,与此同时,重用内监吴良辅、曹化淳,于宫中行前明汉礼。”
“国初之时,满汉官员虽品阶相同,薪饷功赏之上却大有差异,政治礼仪上亦有差别,满官收入数倍于汉官,汉官遇同阶满官亦要行跪礼,但自先帝亲政之后,便逐渐将之抹平,让满汉臣僚,至少明面上地位相同。”
“皇帝,你也知道先帝深慕汉学,工笔书画、诗词歌赋,便是汉人之中亦可称翘楚,崇敬前明太祖朱元璋,赞其‘立法周详,可垂永久’,视其为‘圣明之君中最优’,平日皆衣汉装出入,甚至令人在宫里当着满蒙贵戚的面,表演归庄的《万古愁》这等反清复明的逆曲!”
“先帝重汉轻满,满蒙八旗之中最为看重安亲王,也是因为安亲王在八旗之中汉化最深,皇帝,你今日要行汉化是迫不得已要挽救国势,而先帝,是真心想要以汉代满!”太皇太后又是深深一叹,不知是不是在惋惜这个短命的儿子:“但先帝终究是失败了,就如先帝和董鄂妃所言那般‘一口气不来,往何处安身立命’,先帝在重重压力之下,这一口气没顺过来,便是郁郁而终的结果.......”
太皇太后看向康熙皇帝,满眼都是担忧:“皇帝,如今这天下的压力都压在你的身上,你想要走先帝的路子.......可不要和先帝......一般结果!”